视域 | 魏晋玄学，对《论语》学产生了何种影响？

魏晋南北朝重要的玄学家都写过和《论语》相关的著作。魏晋南北朝玄学对《论语》学有着重要影响。

原文 ：《重视玄学对《论语》学的影响》

作者 | 河北省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副研究员  王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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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南北朝玄风大畅，但是传统儒学并没有消失，玄学和儒学在相互斗争、此起彼伏、相承不辍地发展着。传统儒学和玄学不可分离、相互促进。人们常常把这两者割裂开来，对玄学的研究趋之若鹜，硕果累累，而玄学之外的思想则不加探究。

和玄学相反相成、交融发展的儒家经典不可不提《论语》，魏晋南北朝重要的玄学家都写过和《论语》相关的著作：何晏编有《论语集解》，王弼著有《论语释疑》，郭象著有《论语体略》。即便在魏晋玄学风靡的情况下，孔子的圣人地位依旧巍然屹立，《论语》的重要性依旧不言而喻。

学界对《论语》注残篇的忽视

魏晋南北朝《论语》注现存只有三国魏何晏《论语集解》、南朝梁皇侃《论语义疏》是整本著作，其他皆为残篇。清代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曾对汉魏六朝各家《论语》注残篇进行辑佚，包括汉五人（孔安国、包咸、周氏、马融、郑玄）、魏五人（陈群、王朗、王肃、周生烈、王弼）、晋十七人（谯周、卫瓘、缪播、缪协、郭象、栾肇、虞喜、庾翼、李充、范宁、孙绰、梁觊、袁乔、江熙、殷仲堪、张凭、蔡谟）、南朝宋二人（颜延之、惠琳）、南朝齐二人（沈居士、顾欢）、南朝梁三人（梁武皇帝、太史叔明、褚仲都）。另有沈峭、熊埋生存年代不可考。这大约是现存汉魏六朝《论语》注家之全貌。

根据注经特点，魏晋南北朝以上《论语》注可以分为两条线索：一条线索是继承传统汉注的注经方法，包括魏时的陈群、王朗、王肃、周生烈，晋时的谯周、卫瓘、栾肇、虞喜、庾翼、范宁、梁觊、袁乔、蔡谟，南朝宋的颜延之、慧琳，南朝梁的梁武皇帝、禇仲都；另一条线索是以玄学注《论语》，这一条线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魏晋南北朝时期进行《论语》集注的三大家何晏、江熙、皇侃，第二类是魏晋南北朝时期以玄学注《论语》两大重要转折点的王弼、郭象，第三类是受王弼、郭象影响的缪协、缪播、李充、孙绰、殷仲堪、张凭、沈居士、顾欢、太史叔明。

由于魏晋南北朝《论语》注现存只有何晏《论语集解》、皇侃《论语义疏》是整本著作，因此，近百年来，学界对魏晋南北朝《论语》注本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何晏、皇侃、王弼三人，研究成果颇丰，而学界对魏晋南北朝《论语》注残篇关注较少。在探讨魏晋南北朝玄学对《论语》学的影响时，亦复如此，这其实有失偏颇。

玄学对《论语》学的影响何在

汤用彤先生是魏晋玄学研究的大家，他将魏晋玄学划分为四个发展阶段：正始时期，在理论上多以《周易》《老子》为根据，以何晏、王弼作代表；元康时期，在思想上多受《庄子》学的影响，“激烈派”的思想流行；永嘉时期，至少一部分人士上承正始时期“温和派”的态度，而有“新庄学”，以向秀、郭象为代表；东晋时期，亦可称“佛学时期”。汤一介先生将魏晋玄学划分为四个发展阶段和八位代表人物：正始时期代表人物何晏、王弼；竹林时期代表人物嵇康、阮籍；元康时期代表人物郭象、裴頠；东晋时期代表人物张湛、僧肇。汤用彤先生和汤一介先生对魏晋玄学发展阶段与代表人物的划分虽有差异，但大致相同。

从汤用彤先生和汤一介先生所述魏晋玄学发展历程可以看出，何晏《论语集解》、皇侃《论语义疏》都出现在玄学发展较为微弱的阶段。三国魏何晏组织编写《论语集解》时，玄学刚刚开始生发，虽然《论语集解》已经有了玄学的萌芽，但《论语集解》仍旧以传统汉注特点为主。西晋、东晋玄风大盛，到南朝梁皇侃时，以玄学注《论语》已经趋于沉寂，尽管熊埋和太史叔明的《论语》注，甚至皇侃的《论语义疏》都不可避免地带有玄学痕迹，但玄学已是余响。汤用彤先生、汤一介先生所概括的魏晋玄学发展历程甚至没有论及南朝，可见，南朝时玄学已明显衰落。总之，何晏《论语集解》、皇侃《论语义疏》和玄学的关系不能代表整个魏晋南北朝《论语》学和玄学的关系，真正有更多玄学内容的恰恰是居于何晏《论语集解》、皇侃《论语义疏》中间的《论语》注，遗憾的是这些《论语》注现存皆为残篇。

王弼、郭象玄学对《论语》学的影响

王弼和郭象是魏晋南北朝玄学发展的两个里程碑，同样也是魏晋南北朝《论语》学发展的两个重要转折点。

王弼是三国魏正始时期的玄学大家，其玄学思想影响了方方面面，《论语》注释史也不例外。王弼《论语释疑》现存十四条，从这十四条《论语》注可以看出，王弼在用《老子》思想注《论语》，不仅多次引用《老子》原文，而且将老子放在了比孔子更高的位置，对《论语》中的一些主要概念，例如“仁”“孝”“忠”“恕”等注入了玄学内容。除了《论语释疑》，王弼《周易注》《周易略例》《老子注》《老子指略》也有直接或间接引用《论语》之处。受王弼影响最大的当属缪协和缪播。缪协和缪播现存《论语》注残篇多次出现“崇本息末”“举本统末”“弃本崇末”等玄学概念，这在整个魏晋南北朝《论语》注释史上都很罕见，本末之说的玄学内容可以溯源至王弼。

郭象是魏晋南北朝《论语》注释史的又一转折点。郭象《论语体略》九条包含以性分说论“德”和“礼”、无为之治、无心因循、圣人与众玄同等玄学内容，这些内容和郭象《庄子注》相关思想一致。从玄学发展来看，王弼所处的三国魏是玄学发展的初始阶段，玄学真正达到波及面最广、参与人数最多的时期是在东晋，而这要归功于西晋郭象，郭象将玄学的发展推向了最高峰。玄学的这一发展特点也可以从魏晋南北朝《论语》注释史看出，郭象的玄学思想，如性分说、山林和庙堂的关系问题、“独化”等，影响到了东晋《论语》注者李充、孙绰、江熙等。郭象之后，以《庄子》注《论语》者逐渐增多，郭象的影响也渐渐大于王弼。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魏晋南北朝十二家《论语》注研究”（18FZX030）阶段性成果]

文章为社会科学报“思想工坊”融媒体原创出品，原载于社会科学报1751期5版，未经允许禁止转载，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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